Wednesday, August 15, 2007

黄向京-看不见的城市

● 电邮: huangxiangjing@hotmail.com

  过了许久,这些真实又震撼的影像还是烙在脑海里,不时插播,令我纳闷:这是我所看见的城市吗?

  半世纪前的英殖民地时空最早的彩色镜头如此令人震撼:

  在牛车水熙来攘往的街头,蓄着一根长辫白衣黑裤的妈姐,与穿着洋裙的人类学家闲话家常,周围居民围着观看。半世纪前的牛车水确实贫瘠,穷人家儿女蜷伏街头角落。这名莱佛士博物馆人类馆馆长在牛车水一带做田野访问,也在场观察纪录南来华人的祭祖仪式等。

  手执录像机者Ivan Polunin是植物与昆虫学家,曾深入柔佛、沙拉越等地访问拍摄当地传染病,乘小船靠近居住树上海边的土著孩子与之握手的资料影像,过后在伦敦皇家人类学学会发表。

  半世纪前后的牛车水差距之大,有了他的纪录备忘,我们才得以看见。

  如今八十好几的男人脑力只剩八成,还试图把当年拍摄的十几盘碟子30个小时录像档案重新翻拍,录下旁白。可无论他怎样努力记忆、纪录,更多时候,庞大的空白、停顿还是笼罩着他。

  人类学是大英帝国主义开拓殖民地的文化产物,但当这段历史落幕之后,人类学者田野纪录的“在地人”与“在地感”,往来的人物事影像如此真实,难能可贵。

  本地电影导演陈彬彬的纪录片《备忘录》(Invisible City)还有这样一名洋女子,纯粹为了兴趣,到处去拍照。我们看到一张张黑白影像,一幢幢殖民地老房子美得令人叹息,至今却已荡然无存。

  半世纪后,黑白洋房已成为本地餐饮界最具南洋特色的“热”点,多可惜啊,这样美的老房子完全没有机会被赋予新的生命。老得视力模糊双腿乏力的业余摄影师,瘫在床头同样惋惜错过“回家终老”的时机。

本地考古学者林祯祥在圣淘沙做考古,带陈彬彬来到一块被森林草堆掩没的古堡。当然不是什么大小“吴哥”,而是英殖民政府曾留下的军事痕迹。地底下挖掘出的,又是另一个看不见但摸得着(古物碎片)的时空。从此处眺望高楼大厦的城市,高度发展急速转型的城市化国家的地底下,还有看不见的“历史古迹”。

  我们看不见的,不只是隔着半世纪时空的人物事全非,还有一些历史事件,可能选择遗忘,或看不见。

  当年英殖民地政府镇压手无寸铁的“学运”学生有黑白影像为证,参与其事的文史工作者韩山元并不想就此遗忘。当年为争取和平而参加抗日军的老人家,向访问他的日本女记者高唱抗日歌曲,描述当年日军残暴的手段。

  不知怎的,陈彬彬的影像叙述,令我联想到卡尔唯诺《看不见的城市》中的旅行家马可波罗。是他一个又一个描绘了大汗忽必烈所看不到,或无法想象,或无法到场的城市。

  陈彬彬一个又一个描绘了她所看不见的城市,也是我们所看不见的城市。不过是半世纪前时空的影像,我们都看不见了,甚至连想象,有时都很艰难。

  (《备忘录》从17日至19日加映三场。可拨电6332 6919购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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