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riday, March 24, 2006

华文B门槛放宽之后

● 荣 兴 早报:5/2/2004

  中国经济正在崛起,中文国际地位日益提升,而东南亚过去多年以来逐步发展了2600多所华教体系的学校、师生近1000万人。在这样的背景底下,本地中英媒体、特别是互联网几个星期来针对教育部降低华文B课程入学门槛以及可能带来的弊端进行讨论,实比鞭炮声来得更为严肃,值得我们三思。
  12个月底带刚完成小六会考的大女儿到东区的一所政府中学报到,这家外观设备朴实无华但充满东方文化气息与优良传统的特选中学,不仅中华文化氛围特浓,还首开先河,在新学年里为中一生开办了双语特选课程(BEP),为尚待批的直通车计划铺路。
  在语言文化的掌握、教师治学的态度与教学工作的热忱等方面,笔者感觉新不如旧,自身素养较高兼具爱心的新一代教师已是风毛麟角。虽然只开办那么一班(35个学生),该校华文部主任在礼堂作汇报,看他那孜孜不倦、排除万难的拼搏精神和苦口婆心晓以大义的办教育诚意,感到欣喜,也让我顿然缅怀起我曾经就读的兴亚学校校长,出身福建漳州书香世家,萃书法、水墨画与金石于一身的施香沱先生(1906-1990)和公教(小三到高二)的张世典修士和几名出色的华文老师(王双会修士、黄伟光老师和陈捷觉老师等)的治学、献身教育和有教无类的精神。
  24年前在未尝深入地探讨方言、华语和华文的错综复杂的共生(symbiosis)生态和关系,单道式思维认定方言影响了华语的学习、一味不鼓励方言在华族社群间应用。
  浑然走宝之余,我们有没有考虑到这些讲方言的长者这些年来精神层面的落寞和其他负面的人文影响?新马华社的主要方言闽南语,几乎是全球研究古华夏文化的活化石:它不仅代表了5000年前新石器时代的昙石山文化(足以与黄河中下游的仰韶文化、长江中下游的河姆渡文化比美);也是研究古时楚和吴语的基石。
  先严少小离乡背井从福建泉州南下新加坡,只懂得福建话,完全不谙华文,遑论英文。和老一辈自漳、泉南来拓荒的华人先辈一样,父亲目不识丁。直到小三年头,福建话就是我家和母校(兴亚学校)里的用语;我唯一的生活语言,也是我的母语。
  小学都没读完的妈妈帮我报公教中学(附小)。父亲和慈母一样,非常重视下一代的教育。那时候,他并不知道、也从未奢望教育或掌握好某种语文的优势及附带的前途和钱途这回事。跟公中的老师一样,父亲只强调学校不止是求学问的地方,更要我们在那里浸濡浩瀚的中华文化海洋并学会做人。
  我还记得,当时学校已经开课了三个月,一向只懂得方言的我,对学校里的通用语:即华语和英语,简直似鸭子听雷,一知半解。虽然先天条件比同侪逊,但因我对语文的浓厚兴趣以及英文的先天不足所作出的加倍努力,和许多“弱势”同学一样,我积极向学,多读(上图书馆和书局翻书)多听(尽量利用语音室的设备)多写,也从没想到要求校方以方言或华语来教导英文,或考虑让我选修程度更低的英文课程(其实,当时也根本没有)。
  谈放宽华文B的利与弊,我们应先不设定立场。从教育部网站看到过去十年(1993-2002年)华族学生的成绩表现数据(小六、O水准和A水准),大体上都令许多家长和华社欣慰和雀跃。
  华族小六学生的华文科目,十年来拿到A*至C保持在98%以上;华族学生的中四华文科目及格率,逐步提升,从1993年的68.3%进步到2002年的82.3%;而华族学生的高二华文科目及格率,更从1993年的95.9%提升到2002年的96.6%,表现最佳率是97.4%(时为1997年)。虽说来自讲英语的家庭12年来倍增,在2003年,家里讲英语的小一生更达臻44%,但如果数字会说话的话,以上数据显示,莘莘学子在如此不利大气候学习下的不俗表现,又如何加以诠释呢?大家都能体会到政府制定政策的难度和苦心。但是一个社稷的迈前,并非仅赖某个既定政策、某项法律或单靠一次成功的经验就能达臻。长期在思维惯性的影响下,国家利益、政府机制以及政党权益常令国人混淆:似乎每一举措都理所当然地是为了关照所有人的利益而作出。
  其次,把方言和华语对立的思路,就值得所有关心华社并具前瞻性者的商榷。
  其三,即使当时是为了顾全大局,而“统一”华人的母语以华语取代方言,也理应循序渐进,照顾被边缘化的一群的感受、精神世界和生活素质;万不可能妄想一票到底、一蹉即成。
  其四、更不能只在“紧要关头”,如五年一度的大选或在抗沙斯、当疫情严重或经济不景要传达理财信息时,才忽然“想”到被边缘化已久的老人家。
  建国至今,我们在各个领域(含教育)跌跌撞撞,有得有失。重要的是能不能汲取历史教训,为政策作适时的修订?为了我们的孩子,我们的孩子的孩子,哪怕道路险阻迂回。
  从政治上考量与调整政策的制定实有以偏概全,舍本逐末之嫌。但我们也应该务实地探讨究竟这些只谙英语、要求教育部全面降低华文B学习水平的家长面对了什么问题,他们的孩子在学习中文的道路上又在哪些方面需要协助,以力求一个平衡点。
  如果能轻重兼顾、井然有序地落实华文教育政策,华社和很多爱国的有识之士对华文B的灵活处理理应全力予以支持。教改先决条件说难不难,即给僵化了的华文华语的教学注入生命力和提升其效应,诸如引进一些海内外语言文化掌握水平比较高,治学态度认真兼具热忱与创意的华文教育工作者。
  但是,在当今严峻的功利经济利益形势下,务实的我们能否落实这些改革?
  笔者始终认为,除了父母的态度,学生的学习积极主动性也很重要:所学的科目兴趣愈浓厚,学生愈能发挥所长、人尽其才。对事物的情感与亲和力是学习华文的另一个关键因素。
  办教育,不啻盖栋动辄几千万元的校舍硬件那么简单,学生也不应被当作是COGS(销货成本)来看待。朴实无华但具内涵的实质远比夸浮的外表来的踏实。
  十年树木,百年树人。在调整选读华文B的尺度之后,政府接下来应关注的是华文程度和生态的维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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