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unday, March 26, 2006

大演习的尴尬:成亦难言,误亦难言

● 应磊
  如果你在地铁上翻开这页报纸时,忽然听见一声爆炸巨响——恭喜!你有幸成为亲历大演习的搭客之一。
  为了这场历来最大规模的全岛公共交通紧急疏散大演习,政府动用了23个部门、法定机构及两大交通业者,参与工作人员约两千人,耗费了五个多月准备,预计真正的搭客约3400名——换言之,平均每一千人口中仅一人有机会体验,这还不算难得的“运气”吗?
  现场将有“火苗”和“烟雾”,但民防部队早在上个月底的预告中就宽慰公众:烟雾无毒,无需惊慌。
  事实上,所有关乎大演习的预告都贯穿着两项互成反讽的特征:一方面强调演习将会如何如何逼真,另一方面又生怕公众到时真的人心惶惶。
  不制造恐慌的“恐怖主义”,如同被钳掉了牙爪的老虎,由此一场演习果真成了一场演出。
  真正的搭客在演出里扮演着怎样的角色呢?这个问题才耐人寻味。乍一看,他们在措手不及的情况下担纲成为演出的主角:他们是这个力求完美的“剧本”服务的对象,也比未亲历演习的人多了些许应付恐怖主义的经验。
  再想一层,你也可以认为他们是演出不可或缺的“道具”:政府各部门及相关机构已经做足了准备,没有公众,再完美的剧本靠谁演绎、由谁显明?
  第三种想法:被偶然卷入的搭客也是演出的观众。他们真正的“幸运”在于目睹了一场难以定调的演出,并由此成为可能是最有资格的剧评人。
  你只需想象大演习后政府须如何向绝大多数没有实际参与的新加坡人做出交待,你就可以预见这种成亦难言、误亦难言的尴尬:
  首先,大演习怎么可以出现疏漏?追究责任事小,问题是会不会引起民众恐慌?甚至影响人民心目中政府处理重大事件的能力?
  但换一种可能,即使果真滴水不漏地成功了,太高兴也不可取:一来怕助长岛国民众的骄傲心理和长久以来事事依赖政府的惯性,麻痹大意只会令问题更棘手;二来怎么说也是演习,碰上真格的谁还照样有把握?
  
大演习是难以定调的尴尬
  
  在大演习构筑的空间里,真正上演的是政府与民众之间的对话,而且没说出口的就和说出口的一样有分量。夸张地说,大演习几乎可以媲美一个在开局之前结果已经出炉的游戏,出炉的还是个烫山芋:难以定调的尴尬正挑战岛国领导人的政治智慧与人心把握,所谓“宜行则行、宜止则止”的平衡最难拿捏却也无法绕开。
  谈够了大演习,还是回到现实场景中来。谁都知道恐怖分子防不胜防,平淡无奇或者谁都未曾预料的时刻,也许就是最危险的一刻。我来说三个实例。
  九月发生的菲佣分尸案令全岛震惊,但似乎没有人提一个问题:为什么在川流不息的乌节路,除了工作的清洁工,这么多路人(尤其还有许多年轻人!)竟没有一个注意到大麻袋的明显存在?
  数月前本地电视台也做过模拟测试,他们故意将一个包裹放在莱佛士坊地铁站外,结果等了许久,众多往来专业人士竟无人反应,最后打电话报警的还是两个老外。
  第三例是刚刚过去的平安夜,恰好一些朋友自中国来,说想去乌节路。我们都没料到人潮汹涌会演变成危机四伏的一幕:毫不夸张地说,Wisma商城前有一段,挤得到了伸出舌头就会舔到别人的地步!一些青年搭成人龙,在人群中来回蛮力推搡,并向人脸上狂喷泡沫。每次一阵哄闹声爆发,随后就有一股无法招架的力量要把人压垮。当时不见警察,只有一楼酒廊的保安提醒你:不准进入以免影响我们的客人。
  那一夜,践踏事故随时可能发生。哪怕没有恐怖分子安置的炸药,如果有人蓄意煽动,也足以让人群不慌自乱,后果不堪设想。我在新加坡生活了九年多,第一次在热闹的大街上不寒而栗。
  老实说,政府再敏锐再能干,也无法提供百分百的保证。无论大演习收效如何,政府又给出怎样认真推敲的总结陈词,都不能改变一个问题的恒久存在:在政府没有顾及到的时间和空间里,扪心自问,身为普通公众的我们能够互相依靠吗?
  ·作者是《联合晚报》记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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